因为伦敦有这样特异的自然条件,长久以来侦探小说家经常用大雾来渲染神秘气氛。比如Arthur Conan Doyle在The Adventure of the Bruce-Partington Plans里就有这样的描写:
There was dense fog, however, and nothing could be seen.
用浓雾做诡计的也有先例,比如John Dickson Carr, The Lost Gallows。(这本书我将在以后介绍,里面有好几个小诡计被后人重复使用,甚至包括Ellery Queen的The Greek Coffin Mystery和The Siamese Twin Mystery。)
故事就是发生在大雾的设置下。一开篇女子A在医生B处接到电话,一人称被mastoid mallet袭击(一种医用锤子),给出的地址竟然是A和B的家里!A和B急忙往家赶,却因为漫天大雾走了好久才找到家,进门后发现死者被锤子击中头部死在电话机旁。
还是典型的英式推理:小房子,嫌疑人在开头便悉数出场,大量的红鲱鱼。另一位医生C的嫌疑最大,他当日出诊不在家,大雾中迷失方向找不到病人住所,最后无功而返,因此案发前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没有不在场证明。他说自己回家以后直接把车停进车库,然后发现的尸体,之后再没回过车里,可是他的车里却有血迹。C被警方关押。
[SPOILER +/-] Cockrill提出B打电话的诡计
拿起内线电话然后断断续续地按门铃,使门铃发出类似电话铃的声音。
B承认自己是凶手,Cockrill却仍不能确定。Cockrill问A案发当时她是不是一直和B在一起,不久A服药死亡。
小说接下来的部分基本上是法庭推理。B作证自己当日把车停在C的车库门口,因此C不可能一回家就把车停进车库,C于是被释放。B被关押。
女子D证明自己当日在楼上听到A和B一起进入屋子,因此B不可能有时间犯案,B于是被开释。但女子D的证词暴露了自己很早就见到了尸体,因此D反而成了最大的嫌疑人。另一女子E向Charlesworth承认自己踩到过死者的血,匆忙中和别人调换过鞋子。
最后轮到老太太F出庭,她的证词让所有人大跌眼镜——她居然自承是凶手!问题是她的右臂根本举不起来,怎么才能打死死者呢?
[SPOILER +/-] 老太太提出的手法
从楼上把锤子扔下去。无语了,G. K. Chesterton, The Hammer of God……
最后凶手受不了了自己出来认罪算了。
[SPOILER +/-] 诡计
凶手是B。他假装雾里看不见路下来找路,进房子完成谋杀,回到车里,在房前停下车,和A一起进屋。
诡计说穿了非常简单,但很精致。
本作最大的长处不在诡计,而在强大的布局。本作是Brand在自己的作品当中最喜欢的一部,她在前言中提到自己花了很多心思隐藏各条线索。的确,Brand在本作中展现了罕见的误导能力。通常意义上的误导只是让读者看不清谁是凶手,而这本书的误导更进一步,让读者看不清诡计会在哪里出现。也就是说,Brand通过布局不仅很好地隐藏了whodunit,而且狡猾地隐藏了howdunit。仔细分析如下。
[SPOILER +/-] 布局赏析
先看whodunit的误导。关于whodunit的误导有几个境界:
- 普通的误导就是安排很多嫌疑人,每个人都有作案动机。本书里的出场人物不多,但是几乎个个都有动机。
- 高级一点的误导是让凶手自承其罪,再为其开脱,从而引诱读者放弃凶手这条线。这需要一定的火候,搞不好会弄巧成拙。本书中凶手在一半篇幅的时候即站出来自承其罪。
- Brand让凶手一个人自认凶手还不够,还让多个人跳出来自认凶手!接二连三的confession让读者完全混乱。
如果换一个次一点的作家来写这个故事,很可能会写成枯燥无味的单线式剧情。先是有人死了,然后侦探调查,接下来法庭上嫌疑犯互相指证,最后揭露凶手的身份和诡计。那样的话就完全没有味道了。这就是好布局和坏布局的高下之分。
作者刻意地将诡计留到最后一句话揭露,达成了“最大惊奇”的完美效果,也是布局上的成功之处。说到“把真相留到最后一句话”,大家可能第一个想到我孙子武丸的《杀戮之病》。那个是靠叙述性诡计,而叙述性诡计大多数情况也是一种布局的诡计,可以说和本书各擅胜场。另外一个把真相留到最后的是C. Daly King, Obelists Fly High,虽然不是最后一句话,不过也差不多。单以冲击力而论,《杀戮之病》要强过Obelists Fly High和London Particular,但还不是最强的。我个人认为最强的“最后一句话真相”当推Ellery Queen, A Fine and Private Place,当然,只是我的个人意见。
3 comments:
我觉得本书的诡计相比于布局,足够称得上简单美了
London Particular出自狄更斯的《荒凉山庄》,可以说基本成为一个习语了,就是指伦敦浓烈的大雾, Brand在卷首还专门引了狄更斯的这一段。
英国作家出美国版的时候经常改名以迎合美国人的品位,我感觉其中常常带有鄙视的意味(美国人粗俗没文化,说话太文他们不懂?……哈哈)
这个London Particular的出处我是真的不知道……多谢ermite指出,土了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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